導語：
最近我國爆發(fā)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簡稱“新冠肺炎”）讓全國人民感到十分揪心，嚴重擾亂了人們正常工作生活。截至2月16日14時，全國累計報告確診病例68584例，累計死亡病例1666例，累計治愈出院9547例，現(xiàn)有疑似病例8228例。其傳播速度之快，潛伏期之長，治療之困難，都讓人咂舌不已。但我們有理由相信，在我們勇敢的醫(yī)護人員、科研人員和普通群眾的努力下，我們終將在疫情中取得最后勝利！我這么說并不是毫無根據(jù)的，因為早在400多年前，我國就曾經(jīng)發(fā)明過一種神奇的醫(yī)術，戰(zhàn)勝了一種比“新冠肺炎”還厲害上千上萬倍、傳染性更強的疾病----天花。
①談花色變
天花是一種傳染性很強、病情險惡、蔓延很廣、非常容易致命的病毒感染，可謂是人類歷史上最古老也是死亡率最高的傳染病之一。早在3000多年前，古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五世的木乃伊上就有疑似是天花皮疹的跡象。根據(jù)科學家的推斷，天花最早開始從人類進入農業(yè)社會后，人們開始馴養(yǎng)新的動物，冰河動物生活在一起后，或是人類與野生動物的接觸，慢慢的傳染給人類。
從病毒學上來講，天花病毒屬于痘病毒科脊椎動物痘病毒亞科正痘病毒屬，也就是說天花不僅傳染人類，所有脊椎動物都可能被傳染這種恐怖的疾病。如果我們用電子顯微鏡觀察天花病毒，就會發(fā)現(xiàn)，天花病毒的中心是由雙鏈DNA和2個側體所組成的啞鈴狀核心，外周為一層脂蛋白包膜，是目前人類發(fā)現(xiàn)的最大、最復雜的病毒之一。一般來說，天花病毒也分三種，根據(jù)毒性由高到低分別為大天花、中天花和小天花。感染大天花的患者大約25%都會死亡，中天花的致命率約為12%，而感染小天花的只有1%有生命危險。
也許在一開始，天花病毒對于動物家畜來說，只是無關痛癢的痘痘。但天花在適應人類的過程當中發(fā)生了進化，或者說這種改變導致天花病毒只感染人類。關于天花病毒的傳染過程，專業(yè)點講就是病毒顆粒主要有兩種感染形式：胞外包膜病毒（縮寫EV）和胞內成熟毒粒(縮寫MV），EV是病毒在細胞內獲得 一層外膜形成的；MV形式最為豐富，在各種環(huán)境中也最穩(wěn)定，是病毒傳播的主要形式。寫了這么多可能很多同學沒看懂，通俗的講，天花患者是唯一的傳染源，并且有兩條傳播途徑：一是空氣傳播，感染者的飛沫中含有大量的天花病毒，只要吸進去一點點就能導致感染，這點和“新冠肺炎”非常相似；第二種是接觸傳播，感染者身上出現(xiàn)的膿皰一旦破裂或者滲透露出白漿，白漿中同樣存在著大量病毒，那么只要接觸過這些白漿都會感染，甚至是穿感染者穿過的衣服，沒洗過的床單都有可能被傳染。就算是病人結疤剝離后，天花病毒有可能還會通過病人傳染給他人。
那么被感染者有什么癥狀呢？嚴重的感染者表現(xiàn)出寒戰(zhàn)、高熱、乏力、頭痛、四肢及腰背部酸痛，體溫急劇升高時可出現(xiàn)驚厥、昏迷，繼而引發(fā)嚴重的毒血癥造成人體器官衰竭而亡。皮膚也會成批依次出現(xiàn)斑疹、丘疹、皰疹、膿皰，最后結痂、脫痂，遺留痘疤。癥狀輕者就算幸運痊愈，也可能因為角膜潰瘍而導致眼盲，絕大部分都會遺留皮膚瘢痕。
最厲害的是，天花的病發(fā)期很長，在發(fā)病初期也很難診斷且感染者到現(xiàn)在也沒有特效藥可用。一般來說，天花的潛伏期是5-15天，平均為12天。在這個 時期，病毒安靜的在體內活動，感染者的身體不會出現(xiàn)任何異常反應，而且就算是自己懷疑得了天花也沒辦法確定。
潛伏期過后，天花感染者的身體開始出現(xiàn)不適，這個時期的病情也稱作前驅期。最突出的特點就是發(fā)病非常突然，也非常緊急。體溫會驟升至39-40°C，相當一部分患者會出現(xiàn)類似病毒性流感的癥狀如畏寒、寒戰(zhàn)、高熱、煩躁、頭痛、咽痛、乏力、四肢酸痛、背痛、嘔吐、西邊的那個癥狀。但感染者的神志還是清楚的，偶爾會驚厥，甚至是昏迷。由于這些癥狀和普通的流感、腦炎、腦膜炎、傷寒、中毒性猩紅熱的早期癥狀相似，只能根據(jù)疫情報告，否則醫(yī)生很難辨別。
當病程的3-5日開始，天花病患者高燒減退，并暫時感覺病情好轉的時候，天花病毒就開始在患者身上生出其標志性的紅疹，這個時期就被稱為出疹期。通常情況下，這些皮疹依次從額頭或者發(fā)際線處開始出現(xiàn)，逐漸向臉頰擴散，接著胳膊、胸部、背部，只需1-2日，就能到達腿部。這個時候的患者全身都布滿了紅疹，尤其是臉部、前臂和腿部的疹子比別處更多更密集。
當紅疹全部出完后的2-3天后就來到了結痂期，其過程如下：扁平的疹痘開始腫脹，先是丘疹，接著變成水皰，然后是膿皰，膿皰再干裂收縮，或者結成硬殼痂塊。在此過程當中，天花患者會全身腫脹，痛疼難忍。最嚴重的的時候，這些膿包密集，使患者的皮膚顯得蠟黃。這個時期也是死亡率最高的時候，許多人在出紅疹的頭幾天內就挺不過來，就算身體素質好能夠堅持一個星期也會很快喪命，有些體弱之人甚至在紅疹出現(xiàn)前就被病毒奪走了生命。有資料顯示，這個時期的天花病毒致死率達到了恐怖的50%。
公元17-18世紀，天花曾在全世界大爆發(fā)。當時僅在歐洲，每年就有40萬人死亡，還有超過1/3的天花患者因此失明。截止到20世紀，天花在全世界至少造成3億多人死亡。其致死的原因一般來說是由于天花病毒在患者體內快速克隆繁衍引起的敗血癥，或大出血。在大出血情況下，患者體內血液大量流入皮膚、喉嚨、肺、腸或子宮。這樣的患者身上不會出現(xiàn)典型的丘疹或水皰狀突起，而只是平常的紅色或紫色斑痕、瘀點或麻疹樣的紅斑。這些癥狀在人體受到與多嚴重感染、凝血機能受到嚴重破壞時也會出現(xiàn)。在其他惡性感染情況下，天花病毒在組織層或皮膚深層受到嚴重破壞時造成擴散性破壞，患者在出現(xiàn)癥狀后10至14天內死亡，其時渾身膿包，有時膿包還會融合。而良性感染患者的病損則局限在表皮層，這樣不易引起繼發(fā)性細菌感染。
就是到了現(xiàn)在，對于天花的治療也沒有什么好的醫(yī)療手段。只能通過及時發(fā)現(xiàn)患者，封鎖發(fā)病地區(qū)進行隔離，然后進行快速試驗，盡快確定診斷可縮小天花的蔓延范圍。對于傳染源頭的患者，只能做好嚴格的隔離防護措施，每天還要對患者用過的衣服和排泄物等進行徹底的消毒，禁止患者與任何人接觸。就算是醫(yī)護人員，也得選擇具有免疫力的人，并且享受和病患同等的“待遇”（隔離與消毒）。
天花這個猖獗可怕，曾帶給人類巨大災難的病魔在現(xiàn)代人看來卻沒有那么可怕。這是因為現(xiàn)代醫(yī)療的發(fā)達，新生的嬰兒就會進行種痘免疫，從而不懼天花的感染。1980年國際衛(wèi)生組織正式宣布，天花這個伴隨人類歷史肆虐近萬年的病毒已經(jīng)被消滅、在全球消失。而人類與天花病毒的抗爭當中，離不開我國的一項偉大發(fā)明成就----人痘術。
②人痘術發(fā)明
其實在西漢以前，我國是沒有天花這種疾病的。雖然《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及《論語》中也記載了接近天花癥狀的描述，當時人們把它稱為“惡疾”，但是否為天花，尚無有力的證據(jù)。成書于西漢前期的《黃帝內經(jīng)》、《傷寒雜病論》及更早的戰(zhàn)國時期《五十二病方》均無關于天花的確切記載。反倒是英國學者李約瑟的《中國科學技術史》中第六卷“生物及相關技術”，提出中國第一次記載的天花流行病可能發(fā)生在公元45年，當時正是東漢光武帝時期。經(jīng)歷戰(zhàn)火后重新繁榮起來的東漢開始重新經(jīng)略西域，那么天花也很可能隨著古老的“絲綢之路”傳入內地。
中國關于天花的最早記錄出現(xiàn)于東晉時人葛洪《肘后備急方》的記述：“比歲有病時行，仍發(fā)瘡頭面及身，須臾周匝，狀如火瘡，皆戴白漿，隨決隨生，不即治，劇者多死，治得差后，瘡癜紫黑，彌歲方滅?！?/strong>這些對于病情的表述和感染天花后的癥狀完全吻合，并稱其為“虜瘡”。這也是世界上最早關于天花病的文字記錄。
此后，天花病毒開始在唐宋流行，唐代的《千金要方》、《外臺秘要》都記載有天花的治療方法（但效果不理想），并將天花叫做豌豆瘡。至宋時，當時的人們已經(jīng)對這種烈性傳染病有了一定的認識，專門有關記載痘疹的?？莆墨I也逐漸增多，代表性如《小兒痘疹方論》、《小兒藥證直訣》等。但這個時候由于經(jīng)濟活動不活躍，再加上山川地勢的阻隔，天花并沒有像歐洲那樣大規(guī)模爆發(fā)。以致于那個年代的醫(yī)生，普遍認為天花病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胎毒”，這當然是不科學的。
到元末明初之時，由于天災人禍造成惡劣的社會衛(wèi)生環(huán)境，天花病毒終于開始大規(guī)模流行起來。根據(jù)史書記載，明太祖朱元璋的父母和兄弟，都死在這場天花瘟疫當中，就是朱元璋的臉上也留下了天花病愈后的痕跡---“72顆麻子”。在和這種烈性傳染病的對抗當中，明清時期的醫(yī)家已經(jīng)對天花有了相當深度的了解。這個時期關于痘疹的文獻更多，《痘治理辨》、《保嬰撮要》、《本草綱目》、《古今醫(yī)統(tǒng)大全》等近百種醫(yī)書都記載了天花。這個時期的醫(yī)家已經(jīng)對“胎毒說”產(chǎn)生懷疑，但限于古代的醫(yī)學條件，古代醫(yī)家并沒能探究到天花疾病的真實致病原因。但人們已經(jīng)清楚的認識到，人一生只要的一次天花，以后就能夠抵御天花病的再次侵襲。
正是基于對天花免疫力的認識，為人痘術的發(fā)明提供了必備條件。人痘術具體為何人何時發(fā)明已不可考。但世界上主流的說法是：我國最晚于16世紀中葉發(fā)明了人痘術，而當時正是明朝隆慶時期。成書于清朝雍正年間，醫(yī)家俞茂鯤所著的《痘科金鏡賦集解》中就寫得很明白：“種痘法起于明朝隆慶年間（公元1567-1572年），寧國府太平縣，姓氏失考，得之異人丹徒之家，由此蔓延天下，至今種花者，寧國人居多”。黃百家《天花仁術·序》是他為種痘名家傅政初的《天花仁術》一書作的序，其中就提到“蓋自明初，其（按照傅政初）元祖竇繼先生從戴原禮游，即精于醫(yī)。傳至其曾祖思川、祖岐山始以種痘術聞遠。父希成、叔希美為格等繼之，而政初集其大成?！?/strong>不僅有力的佐證了俞茂鯤所說人都接種數(shù)發(fā)明的時間，而且還保存了人痘接種術在明清傳承的一條線索。
.早期的人痘接種法比較簡單，主要是通過收集一定量正在發(fā)病的天花患者的痘瘡漿液，將這些漿液涂在接種者的衣服或者被褥上，讓結終者去穿或者去覆蓋，也就是通過直接接觸的方式引發(fā)輕微痘癥的一種方法，也叫痘衣法?？梢哉f，這種接種方法是非常粗糙的。因為這種方法有時難以與讓接種者產(chǎn)生免疫力，有時又可能一因為感染太重而死亡。到了乾隆年間，鼻苗法接種術日益增多成為主流，隨著這種新型接種法的成熟，痘衣法很快就被廢棄。
鼻苗法按照操作方法又分為旱苗法、水苗法及痘漿法三種?？偟膩碚f，這三種操作方法大同小異，都是通過直接接觸讓接種者患上輕微天花的方法。差別在于旱苗法是將痘瘡結痂后脫落的部分研磨成粉，然后用小細管吹到接種者的鼻腔中。但如果接種者鼻涕較多，就會影響接種效果。水苗法則是將采集好的痘痂，加水將其研碎，用新鮮的棉花蘸取一定量后塞到接種者的鼻腔中。根據(jù)接種時的天氣狀況，一般要塞6個時辰為宜。一般認為，水苗法好于旱苗法。第三種痘漿法則是用棉花直接蘸取一定量的痘瘡漿液后，直接塞到接種者的鼻腔中，通過呼吸道感染從而達到患上輕微天花的目的。由于痘漿法是通過空氣傳播，接種者一般不會出現(xiàn)免疫反應，也難免患上重型天花。為了避免這種情況，這才又在其基礎上，開發(fā)了旱苗法和水苗法，其中水苗法由于接種安全有效且可控，很快成為當時主流的接種辦法。
除了改進接種方法以外，對于疫苗的選擇、制備、保存、選擇接種對象、接種時間以及接種后的注意事項等方面上，古人也掌握了一套相當行之有效的方法體系。如明代的《外科啟玄》就明確將天花痘疹分為兇痘和吉痘。兇痘顧名思義就是重型天花的癥狀，又名逆痘、惡痘及險痘等；吉痘則是對出疹數(shù)量較少的輕型天花的稱呼。
又如另外一部《種痘新書》詳細記錄了如何選取活性病毒株，并且如何保存，痘苗保存的環(huán)境如何，保存的過程又如何減弱其毒性的方法。這充分證明，經(jīng)過歷代醫(yī)家的經(jīng)驗總結，已經(jīng)找掌握了改“時苗”（即時使用的痘苗）為“熟苗”（經(jīng)過保存制備的痘苗）的技術。這種“熟苗”毒力緩和，更具安全性。
清朝的醫(yī)學百科全書《醫(yī)宗金鑒》就明確說明符合接種條件人群的身體狀況，對不可接種的情況也作了詳細交代?！抖徽罹敗穼ξ礉M周歲的孩子、年齡超過14歲的女孩級15歲的男孩、孕婦等特殊勝利路器人群的接種，要格外慎重。同時期其它著述如《痘科輯要》、《壽世編》也詳細描述了不能種痘的情況。
對于接種以后，接種者身體會出現(xiàn)輕微的天花癥狀，《醫(yī)宗金鑒》認為接種后的調理身體是非常重要的。而《壽世編》則認為，在種痘前一個月就應該按照要求調理好接種者的身體。不僅如此，《種痘新書》、《醫(yī)宗金鑒》和《壽世編》都記載了如何判斷接種是否成功的標準，以及接種不成功，如何進行第二次接種的補救之法。
可見人痘接種術至清朝乾隆時期，已經(jīng)形成了一套完善的技術體系，明確了接種的步驟和流程，對接種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都有明確的規(guī)定和標準。這與現(xiàn)代疫苗的科學原理幾乎是完全相同的。表明我國的人痘接種術在乾隆時期已經(jīng)非常成熟。
③人痘術的傳播與貢獻
但人痘術發(fā)明后的初期，并沒有得到明朝統(tǒng)治者的足夠重視，只在民間流行。在這其中有兩個重要的原因阻礙了人痘術的大規(guī)模推廣應用，其一是很多種痘醫(yī)師選苗不當導致種痘失敗，更有甚者，一些無良的冒牌醫(yī)師，使用時苗、水痘苗等偽劣痘苗進行接種，騙取錢財。清朝王士雄的《古今醫(yī)案按選》就曾經(jīng)記載了當時有些不法醫(yī)師利用“時苗”害人，或以次充好，不盡心盡力種痘，導致當時的人們都不怎么信任種痘法；其二是當時有醫(yī)家對種痘法明確的提出反對，認為種痘法不僅無用且還會致人死亡。清朝黃庭鏡就是反對人痘接種術的代表，《目經(jīng)大成》也記載有因為種痘而死亡的兩個案例。
當然，明清時期的大部分醫(yī)家對人痘接種術的優(yōu)越性有著十分清楚的認識，并認為種痘術的確有10%-20%的失敗率，但由于種痘導致人死亡的案例，除了《目經(jīng)大成》以外，具體記載的案例就非常少了（有可能是失敗導致的案例醫(yī)家不愿記載，或將責任推說為此時恰好自出痘瘡），文獻多有“百不失一”的記載，說明人痘接種術的安全性是很高的。阻礙人痘接種術推廣的最主要原因。還是一些冒牌醫(yī)師的為非作歹，導致當時的人對人痘接種術接受度不高。
眼看著人痘術只能在民間緩慢的傳播著，絲毫沒有成為人類“救世主”的潛質。轉機來自清朝最有才干也是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康熙帝?？滴醯鄣母赣H順治帝就是因為感染天花而在24歲時英年早逝，康熙帝本人也在很小的時候就染上天花，幸的正白旗包衣曹璽冒著被感染的風險，讓他的妻子孫氏精心照料之下，硬是從天花的魔掌中一點點掙脫出來。只是臉上永遠留下了與天花殊死搏斗的麻子痕跡。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出過天花而獲得終身免疫力，成了康熙帝榮登大寶的一大因素。
要知道，清朝早期統(tǒng)治者在東北的龍興之地是沒有天花的，但隨著后金（清朝）與明朝的戰(zhàn)爭，天花這個“惡魔”也隨之而來。天命三年（1618年），太祖努爾哈赤起兵征討葉赫部，揮兵進入發(fā)生“痘疫”的烏蘇城，收降三百戶。至太宗皇帝皇太極（1627-1644年）在位時，天花開始大流行，尤其是滿清的首都盛京一帶天花連年不絕。為此，滿清皇室在盛京郊區(qū)修建了長寧寺以供皇室躲避天花。為此，清朝初年對天花實行了非常嚴厲的隔絕措施。只要一旦發(fā)現(xiàn)天花病患，就要將患者隔離至100里遠的地方，最后考慮到實在是太遠了，先改為60里，最后減為40里、20里外。但這樣的做法在執(zhí)行過程當中有時會非常殘忍?！稏|華錄》中就記錄過，順治二年，南城御史趙開心奉皇命，將天花感染出痘者立即遷出城外40里隔離。當時甚至一些普通感冒發(fā)燒，風疹疥瘡等與天花癥狀類似的患者，也被一刀切遷出城外。很多貧苦大眾自己都沒吃沒住的，只能殘忍的將自己幼小的孩子遺棄路邊聽天由命。
歷史上，僅清朝皇帝有4位皇帝感染過天花，他們分別是順治和康熙、同治和咸豐這兩對父子。滿族皇室其他人就更多了，比如清初戰(zhàn)功赫赫的名將多鐸，他擒拿史可法制造揚州慘案，殺人無算卻最終在順治六年死于天花?？梢哉f，清朝統(tǒng)治者對于天花的恐懼，簡直到了談花色變的地步。有史料記載，處于對天花的恐懼，順治帝從親政的第八個年頭起，每每以“然因有病痘疹事”為借口，連續(xù)六年沒有接見前來朝拜的蒙古王公。其他人的恐懼也不弱于這位順治爺。據(jù)《清世祖實錄》記載：順治元年四月，清朝軍隊準備入關，大軍準備開拔在即，領軍大將肅親王豪格心驚膽戰(zhàn)的對另外一位將軍抱怨：“我還沒有出過痘呢，此番入關作戰(zhàn)，叫我同去，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正是由于對天花的恐懼，少年康熙已經(jīng)認識到了天花對大清王朝穩(wěn)定統(tǒng)治的威脅。自他開始，清廷對天花防治由單純的躲避轉變?yōu)槎喾椒e極防治結合?？滴跏吣?，皇太子出痘期間，有一個候選知縣叫傅為格，由于他在湖北期間用種痘法治好了很多人的天花，所以他就被調過來侍奉皇太子且頗有些成績，因此被升為武昌通判。兩年后，他又被康熙召入宮中專門為皇子格格們種痘防疫，開清朝皇室種痘的先河。由于傅為格種痘手法了得，康熙干脆也不讓他當武昌通判了，而是直接在太醫(yī)院成立了痘疹科，讓傅為格在里面主持工作。
康熙不僅在宮中種痘，而且積極推廣種痘之法。他首先在滿族八旗子弟中普遍實施，漸漸又要求天花流行的蒙古也要實施人痘接種術，在取得相當?shù)某晒?，康熙要求凡是流行天花的北方和中原都要普及人痘術。在康熙的大力推廣下，人痘接種法已經(jīng)在全國范圍內得到推行，他自己也曾得意的說過：“國初人多畏出痘，至朕得種痘方，諸子女及爾等子女，皆以種痘得無恙。今邊外四十九旗及喀爾喀諸藩，俱命中痘；凡所種皆得善愈，嘗記初種時，年老人尚以為怪，朕堅意為之，遂全此千萬人之生者，豈偶然哉？ ”（出自《庭訓格言》） 正是由于康熙的大力推廣，避免了我國像同時期歐洲那樣“半數(shù)以上人的臉上痘痂”和“墓園中擠滿死尸”的慘狀。
當時在清朝傳教的西方傳教士殷弘旭將他的所見所聞寫在信中傳遞給了歐洲的一位教友。和清朝曾交戰(zhàn)的俄羅斯也知道中國流行一種可以防治天花的方法，在康熙年間，就派人來到北京學習。1752年，隨著《醫(yī)宗金鑒》傳入日本，日本也學會了人痘接種術，朝鮮是1800年經(jīng)大陸直接傳入人痘接種法。
根據(jù)英國學者李約瑟在《中國和免疫學的起源》演講中說，人痘接種術沿著絲綢之路傳到了土耳其，經(jīng)英國駐土耳其公使夫人蒙拉格夫人介紹傳播到了英國。事情經(jīng)過如下：1718年，蒙拉格夫人回到倫敦時正好趕上天花爆發(fā)，傳染率和死亡率非常高，據(jù)說100個人就有95個人得病，7個人中就有一個死于天花。幸好她的三個子女，一個大兒子和二女兒都在君士坦丁堡就做了人痘接種術，在倫敦又請人為她最小的女兒接種人痘，并請倫敦醫(yī)生觀摩仿種。人痘術也在721年傳到了美洲大陸。
后來，倫敦大學醫(yī)學院畢業(yè)的瑟納醫(yī)生在為人接種人痘時，聽到一個擠奶女工說，她已經(jīng)生過牛天花而不需要再種人痘時，萌生了用牛痘代替人痘的想法。后來經(jīng)過不斷的試驗和理論研究，瑟納終于在1798年在他的《對天花牛痘疫苗的成因及其效果研究》一書中，向全世界公布了他用牛痘代替人痘接種的發(fā)明。此書已經(jīng)出版，便風靡全球，并經(jīng)過海上絲綢之路重新回到中國以至亞洲和全世界。很明顯，牛痘接種術是受人痘接種術啟發(fā)而發(fā)明的。
盡管人痘接種術在海外不斷傳播，但隨著牛痘法的不斷傳播，漸漸被后者取代。牛痘接種術于清朝道光年間傳入國內，全國各地紛成立牛痘局，專門實施接種牛痘。但人痘接種術在中國并沒有很快消失，直到民國時期，仍有接種人痘者。通過研究發(fā)現(xiàn)，牛痘接種術和人痘接種術具有相同的作用，但牛痘疫苗制取和操作流程更簡便、更安全。到1949年后，人痘接種術終于在我國全面退出歷史舞臺。
可以這樣說，沒有我國人痘接種術的發(fā)明，天花被人類消滅的時間至少還要推遲上百年。人痘接種術不僅是牛痘接種術發(fā)明以前預防天花最為有效的方法，而且更為重要的是，他為人工免疫法開了先河。十八世紀法國啟蒙思想家、哲學家伏爾泰曾經(jīng)在《哲學通訊》中寫道：“我聽說一百多年來，中國人一直就有這種習慣（接種人痘），這是被認為全世界最聰明最講禮貌的一個民族的偉大先例和榜樣”。由此可見，人痘接種術對于人工特異性免疫法一項重大貢獻，可謂是繼中國的“四大發(fā)明”后的“第五大發(fā)明”，對人類的健康發(fā)展具有良好又深遠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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